雪 · 诗

等待雪的到来...

“开卷清凉意，吟来涤俗襟”，读过雪诗的人大都有这种美好的感觉。自古以来，文人雅士皆以赏雪、吟雪、听雪为风雅之事。不看烦耐之时，几片雪花扑面而来，悦目清心，胸襟也为之一豁，自然快活许多。人善想象、联想，但未必都能成为诗人，诗人自去写诗，不成诗人的便编故事。因此雪的故事也不少，有的还非常生动。例如《汉书苏武传》说单于幽禁苏武于大窖中，不与饮食。逢天雨雪，苏武吃雪与旃毛，并咽之，居然“数日不死，匈奴以为神”。

古来诗人爱吟风弄雪。雪前，写候雪，忆雪，祈雪；雪时，写赏雪、谢雪、庆雪；雪霁后，又写玩雪、拜雪、残雪等。陆游62岁冬喜逢大雪，曾作过一首《谢雪方拜天庆庭中雪复作》，诗曰：“佩玉姗姗霭众真，竟烦一雪慰疲民。未看舞鹤随风盖，先喜飘花集拜茵。耕垅土膏千耦出，市楼酒贱万家春，使君老去悲才尽，诗句难追节物新”。中四句以诗人赏雪、农家出耕、市楼酒贱多方位地写出瑞雪喜庆，诗笔清洒。古人曾言：“诗思在灞桥风雪中、驴子背上”，可见诗与雪的缘分很深。诗人爱写雪诗，雪诗自然就多，名句也就很多，现摘引如下，以供读者把玩：

雪花鹰背上，冰片马蹄中。
雪岭无人迹，冰河足雁声。
烟蓑春钓静，雪屋夜棋深。
乱云低薄暮，急雪舞回风。
雪霁山疑近，天高思若浮。
战退玉龙三百万，败鳞残甲满天飞。
忽如一夜春风来，千树万树梨花开。
玉阶一夜留明月，金殿三春满落花。
三千世界银成色，十二楼台玉作层。
江山不夜月千里，天地无私玉万家。

上举诗中诸句，皆有手到擒来之妙。虽做诗不易，非日积力久和呕心沥血不得成，但是落纸为诗，却有貌似至易与貌似至难之分。至易者，貌似至易，天工化成。其实都从极难中来，非情性技巧不成。至难者，貌似至难，妆点沉重，却自易变中来，非功夫技巧不成。雪诗中语精意炼、全篇精彩的，是唐代柳宗元的《江雪》。诗中前两句说“千山鸟飞绝，万径人踪灭”，以千山、万径绘出背景空间，展开一个面。后两句“孤舟蓑笠翁，独钓寒江雪”，以前面“鸟飞绝”和“人踪灭”作衬，写面上的点，“孤”与“独”之清寂、苦衷，俱不言自喻。清代朱庭珍《莜园诗话》中说：咏雪诗最难出色的同时又推崇《江雪》，正可见此诗之妙。写雪诗的其他佳作亦甚多，笔者试分类拈出，以供雅鉴。

　　写雪，有苦雪、喜雪两类。若赏雪中作他想的，又有雪中写人或物二类，或者有些景中情或情中景二类。不便一一，仅就苦、喜二类略举数例。

　　写苦雪的，大致写贫家屋破衾薄、灶冷腹饥之叹，或者先写喜雪，最后转写苦忧。清代黄景仁的《晓雪》就很有代表性。诗以“岁晏苦听风声愁”起写夜闻风声，次以“晓来重衾足不热，却怪纸窗明太彻”承写晓寒（不知雪霁，反怨纸窗明太彻），接着忽地一转，写道“小童狂喜排闼来，报到空庭已堆雪”，喜出望外。先离后合，用离合法。即有喜庆，必思饮酒，这时才发现家中倾囊无钱。于是，回到冷酷的现实，感叹一番。最后，以雪不止“随风飘扬低复起，散入千村万村里。山僧持帚仰看天，昨夜橱空已无米”作结。避开自家去写山僧，可见诗心之妙。“山僧持帚仰看天”，形可入画，寓意当颇为深远；“昨夜橱空已无米”，写山僧所想，实则为天下穷人同一苦声。此诗写穷苦，不做酸俭呻吟之语，既见骨气，又见诗风。

　　雪兆丰年，写喜雪自比苦雪为多。宋人尤延之的《正月二十八日大雪》当属此列。此诗作于淳熙八年，当时冬旱，忽地飞雪，天呈瑞兆，冬饥之民以为有望于秋收，皆大喜。故此诗人写道：“一冬无雪润田畴，渴井泉源冻不流。昨夜忽飞三尺雪，今年须兆十分秋。占时父老应先喜，忍冻饥民莫漫愁。晴色已回春气候，晚风摇绿看来眸。”首二句叙起，述出旱情。次二句转写喜雪。对仗工整自然，口气依然承首二句。纪晓岚曾评此诗“病在轻快”，然窃以为似欠公允，甚觉此等句貌似至易，正从极难中来。后四句虽然稍平，然而欢欣与希望交织而出，也绰有深情。